與我最為親近的父執輩,除了父親以外,就是外祖父了。如果我尚有那些他講述日治時期和二二八事件的記憶,一併會納入此篇。而外祖母的故事,也是一個傳奇,所以最後就誕生了這篇小說。(笑) 不過我太久沒觸碰長篇小說的範疇,非常生疏>///< 有任何指教,望請提出W
『油菜田裡,薄薄的夕陽,遠遠望去山頭,有濃濃的晚霞。 春風輕佛,抬頭望天空,只見黃昏的月亮升起, 村落裡點點燈光,森林一片漆黑........』
昭和元年,台灣的台中洲內有一條錦町,而錦町上有一四合大院。宅院前有兩棵大樟樹,繁密綠蔭庇護著兩扇獸首銅環紅漆大門,兩側是影壁,其與大門相連處刻有連珠紋路,而石壁本身刻有『梅、蘭、竹、菊』四種花卉的圖樣。跨入大門,一條碎石子徑逕自延伸,兩旁栽植月桂,現時正值暖春,碧綠的新葉漸為蓬勃。小石子徑的中途,出現另一道門,有著捲棚式的屋頂,外簷柱懸於中柱橫木之上,底下有一繪滿花辮的垂珠,而外簷其面裝飾典雅,不過份華麗。再邁越二門,則是內院。兩側即是廂房。
吟唱聲自左廂房裊裊飄盪而出,輕細得彷若絲線,看似綿延,卻又令人覺隨時要斷。房門突『呀』的一聲開了,佟妍涵一手拎起垂散於肩後的髮絲,一手撥開了珠廉,邁步走出,撞見她的祖父和父親於廳內交談,耳聞言談中提起自己,下意識又迅速躲回廂房內,暗中觀察。
只可惜,生性鬼靈精怪的佟妍涵仍避不過祖父的銳眼,佟邵齊眼角瞥見了她的舉動,以不急不徐的語調喊了聲,佟妍涵只能再邁步走出。
『祖父、父親,早安。試問呼喚幼輩可有何事交待?』佟妍涵一臉乖巧的笑顏。
『無事,看妳語詞,可真用心在女則上呢!』 佟邵齊淡然地坐於深紅色檜木長桌的一側,提起鑲有藍色紋路青瓷的壺器,在相似色系的杯具中,緩緩注入碧綠色茶湯,幾縷輕煙飄散著溫熱。他輕晃幾許,啜飲一口。
『這都要歸功祖父和父親在幼輩課後的額外教育。』
『妍涵,說說剛剛聽見什麼了吧!』聽聞女兒此言,佟越澤嘴角微微上揚。這姑娘,自小伶牙利齒,現今看來更進而,懂得怎麼化解危機
『那問爺爺及爸爸,妍涵還真再需要一位老師嗎?』
佟家, 雖在佟邵齊和其子越澤兩代苦心經營茶葉貿易下,現為台中城之富商巨賈。而於清據時期,仍是仕紳名門。光緒年間,第四代家主佟君皓曾中取進士,爾後轉從商。 因應日人統治的事實,檯面上雖敞開心胸歸順日本總督府,但背裡仍將中國文化精瓍以各式手法傳承後輩。
佟越澤年近三十方得妍涵一女,其母又早逝,自小對其極盡疼愛。因而養成妍涵活潑奔放的性格。而在歷經風霜的佟邵齊眼中,總少了幾許大家閨秀應有的典雅。自妍涵達金釵之年時,佟邵齊聘任了幾位教授四書五經的家庭教師來指導這令人頭疼的小孫女。他瞭解妍涵所以養成這樣的性格,不只是兒子對她的過份寵愛,或許也與時下總督府採取『同化』策略,四處開始興起西化風潮有關。可是他們骨子裡仍然流有漢人的血統,怎麼能遺忘最親近的文化?
起初令他驚異的是,這小妮子雖隨性,但對於經書的理解能力絕不亞於同齡的自己。本這是欣慰之事。直到發覺她為了能於假日至市集遊盪,虛與委蛇的交待進度,甚至迫使教師辭謝離職。佟邵齊決定尋覓在文藝學識上可與佟家齊名的黎氏後人。 這目的,不僅只是為了督促妍涵,還為了兌現當時的承諾。
說及黎氏,亦於清治時期為仕紳世家。昔日,「佟」「黎」二府的交情可比管鮑,只怪時光殘酷,至明治28年,日軍入台時,各地反抗的聲浪日益升高。黎家亦不似佟家早棄筆從賈,有著地方權勢的光環,免除流落的危機。徒能耳聞黎氏一族隱身於鄉間,但不知其現居何地。
「妳都將四書五經、詩詞曲等讀熟了,是時候瞭解四藝,不是嗎?」佟邵齊神情仍然沉靜,絲毫不為所動。
「那既然,暫時找不到老師的話,是否能夠讓妍涵前往......?」假日的市集可是特別熱鬧,妍涵望向父親,期盼他能開金口,為自己爭取一絲自由的權利。
「爸,就讓她去。剛好檀香沒了,讓她順便購回吧!」
「欲作之事,何患無辭?」佟邵齊擺了擺手,默許了請求。
佟妍涵見狀,興高采烈地朝外頭的垂花門走去。不久,越過了碎石子徑,,來到紅漆大門前,悄悄地將它開了,隨後拐出弄口,沿著柳川岸漫步,直到瞧見了在河畔的小攤子,買了一個黃澄澄的水鳥菓子,當下就拿著吃了。突然間,聽聞後頭有人『小涵,小涵』的呼喚著,原來是自小相處的好姐妹李依瑾,漸步趨近。
「出來閒晃了?』李依瑾來到眼前,問道。
「是啊!家裡悶。吶,怎麼了?』 妍涵嚥下最後一口菓子,慵懶得回應。
李依瑾是佟家第三代茶農李豐維的女兒,與妍涵同齡,自小習於農事,肌理黝黑堅實,但生性溫婉,與妍涵那豪爽的性子截然不同,或許正是互補,兩人當初一相識,就成為金蘭之誼的好姊妹。
兩位少女並肩齊走在一行柳樹下,柳蔭濃茂之處,彷若可聽見啾啾鳥鳴,一片春意盎然。
「妳知道江寧恩要成親了嗎?」李依瑾道出來意。
「耶?成親,怎知曉得?」妍涵驚異。
李依瑾和江寧恩,皆是佟妍涵幼時在茶田胡鬧時結識的。寧恩的性子與她相仿,同樣地率性不羈,見面時就會互相鬥嘴。她曾聽說寧恩與一從朝鮮來,家中經營小麵館的男孩要好了起來。如此也不過是一年光景,沒想到,竟然要成親了。
「前幾天去她家串門子才曉得的呢!」
「嘖,真是看不出來,動作如此迅速。明天陪我一起去祝賀一下唄。」妍涵聳了下肩,狀似輕佻 。她們三人,都不過是處於二八年華間的女孩們。戀愛成親之類的事在她心中,實在還太早了。不過,或許這就是感情吧!總令人失了魂。
「小涵,為何寧恩要與朝鮮人成親呢?惹得別人閒話。」依瑾靠在樹幹上話道,語氣帶著憂心。
「呀,沒什麼好口舌的,總是遲早會遇上,只不過早了點罷了。」
「還以為你念女則甚麼的,會有長篇大論呢!」
「唷,學起寧恩來了。那不過是滿足了咱家爺爺的榮譽心罷了,沒認真過 。訥,要陪我去市集逛逛嗎?」妍涵整了整一襲受風吹亂的長髮,帶著一抹笑容望向依瑾。
「好啊!」
踱行到市集中心,兩人瞧見小吃攤,各買了包紅豆沙糯米糰,一路上戳著吃。
嘻鬧談笑間,妍涵未注意周遭的行人,猛然撞上了一位神色匆忙的年輕男子。他手邊那深褐色的西製皮箱被不小的力道衝擊,掉至地面,而裡頭裝的物品全皆散落出來。
「非常抱歉,弄散東西了。」妍涵蹲下身,替這位男子拾起零亂的物件,定神注視,大部份皆是用和紙繪成的浮世繪,內容多是風景名勝。
「 小姐別多禮,這些我來就好。」男子瞧見妍涵的舉動,隨亦蹲下且持著不流俐的國語應答。
妍涵這時才正視了男子,雙眸雖不小,卻是單眼皮。而一身乾淨俐落的服裝,講話的語氣,俱顯露溫文儒雅的氣質。她猜測他應是日本人。
「小姐應沒撞傷哪兒吧!」望見他神情隱藏的擔憂,妍涵不禁在內心感到好笑。這點程度的
亂子,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沒呢!好得很。倒是我弄髒你的畫了。」
「不必客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年輕男子整裝好後,即匆匆離去。
妍涵瞧著他的背影,不自覺的出神。
「小涵,妳剛不是說,二當家他託妳買檀香回去的嗎?」依瑾拍了下肩頭,她才回了魂。那雙黑森得閃亮的眼眸,令人印像深刻。
「喔,對!撞這麼一下,都把這要緊事忘了。就在前面而已,走吧!」妍涵又恢復了平常的朝氣,雖然內心有一種說不清的感受,但或許只是胡思亂想罷了。
購完檀香,跟依瑾在河畔告別,妍涵沿著原路漫步。望望天際,已接近正午。但她並不想這麼快的打道回府。一賦歸,包準又要面對爺爺那嚴肅的神色。或許,猛地就會考起四書五經中的內容。她對中國文化也有興趣,只是外面的世界,好廣大寬闊。例如自西方傳進的電影、盆栽園藝、浮世繪、文樂等都新奇得很,只專注在中國文化上未免也太無趣了點。
不知不覺已走到家門口,妍涵嘆了聲氣,悻悻然地走進。 她拐入廳內,將檀香放置在長桌上,逕自進了廂房。爺爺和爸爸現下應該已經在商行忙碌吧!除了在外院打掃、修剪花木的瑂姨、掌管內院的清叔,和負責台所的錦姨,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有時,自己會感到一絲寂寞。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妍涵對她的印像非常薄弱,似乎只有四歲時,在大街上的廟會鬧著要吃糖葫蘆的情景。 媽媽帶著她在菓子攤前面挑選那些被冰糖裹得閃閃發亮的水果串子。外面那層甜甜的糖衣,搭上那些微酸的果實,實在令她著迷。拿到糖葫蘆的剎那,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自己的願望滿足了,母親也笑了。
後來,代替母親角色照顧她的人,就是錦姨與瑂姨。錦姨祖籍是中國東北,不僅嗓門大,性子豪爽,手腳又例落,她做的叉燒包和黏豆包可好吃極了。瑂姨是傳統的台灣女性,總是靜靜的在外院打掃。瑂姨外院的工作完了,就至廂房幫她梳化。瑂姨的手很巧,針線工夫妙得很,總能把破爛的衣服修補得像是全新的一樣。而她在從小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學了幾手,不過功夫應該還不到家呢!
父親嘛,真的很寵她。不論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只要向父親開口,一定有天會成為自己房內的裝飾品。不過,父親還要經營商行貿易,也要關注茶葉每年的生產情況,實在抽不出多餘的時間關注自己,或許只能藉由物質上的滿足去填補這缺憾吧!
妍涵在刻有精美雕飾的梳化檯前坐下,望向清透的鏡面,發覺容顏被如此的思緒,染上一抹淡淡的憂愁。不過,她比起同齡的女孩們,擁有太多太多幸福,也沒什麼可以怨懟的。隨即拿起長梳,緩緩地將幾處已糾結的髮尾梳開。霎時想到,唐朝詩人李白所寫的秋浦歌中的詩句:『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或許自己把纏繞的鬢髮梳開,能夠梳開這份莫名的愁思。
長篇小說,本人無有涉獵,單就本文稍有一點可談。
回覆刪除在人物語句上,用詞的輕鬆與古典並行,稍稍有點衝突之感了,只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筆了。